玉煙一回到頌秋院中，就引起了映紅的註意。還沒等映紅上前試探，玉煙就徑直敲響了頌秋的房門，在得到頌秋的允許之後推門進入。

映紅目光微動，她不明白頌秋為何會重視玉煙這個二道手的丫鬟。在映紅看來，玉煙確實有幾分本事，能從廚房粗使丫鬟走到顧吟春的貼身丫鬟，心機手段是有的，但再入如何也無法與身為暗衛的她相提並論，可頌秋卻選擇了玉煙。

“難道是因為我對殿下的忠心？”映紅心中暗想，頌秋不止一次提過下人要有做下人的本分，或許從這一點看來她這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暗衛確實不如玉煙。

玉煙進了房間，頌秋此時已經換下常服，只身著一件月白色的寬松衣衫，散了發髻，任由那頭長到腰部的烏黑長發披在身後。她手持青花瓷小酒杯，悠閑地著坐在紫檀木雕花的圓桌前。

玉煙走到頌秋身前一米處跪下，“小姐，請小姐救救奴婢。”

頌秋卻並沒有立即應聲，她把酒杯放在嘴前呷了一口，梅子酸甜的味道彌漫她的口腔，前世她也喝酒，只是宴會之上準備酒水都是為男子準備烈酒，類似這種為女子而釀造的果酒她倒是第一次喝。

“小姐，請小姐救救奴婢。”玉煙再次出聲重覆之前的話，她後背挺得筆直，身體緩慢的向下傾，直到額頭觸地時才停止，“玉煙，願為小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頌秋手握著酒杯在手中緩慢的旋轉，小巧玲瓏的酒杯仿若翠玉制作而成的玩物在白皙手指中優雅而又危險的運作，“玉煙，顧吟春讓你做什麽？”

玉煙緊繃的神情因這問話而得到放松，“二小姐讓奴婢離間小姐與太子殿下之間的感情。”

“額！”頌秋因這個意外的答案而提高了音調，“她竟然會想到這個，看來她與平王之間也不是我想的那般坦誠。”

頌秋因顧吟春的反應得知，雲渺可能並沒有把皇室不認可顧吟春嫡女身份的事告知顧吟春，顧吟春還被蒙在鼓裏，才會把註意力集中在她與雲澈的關系上，“可憐的顧吟春，若是知道真相，還是最後一個知道，到時應該很有趣。”

“你是如何回到顧吟春的？”頌秋問。

“奴婢沒有回答。”

頌秋旋轉酒杯的手一頓，以顧吟春的性子應該不會給玉煙選擇機會，“說說你們的經過。”

玉煙事無巨細的如實稟告，頌秋在聽見顧吟春最後的遲疑時嗤笑一聲，真是婦人之仁，“玉煙，你當時感動了。”感動之後再遭遇放棄，才是最殘忍，最痛徹心扉的事情。

玉煙沒有否認，“小姐，請救救奴婢。”

頌秋搖頭，拿著酒杯起身，走到玉煙跟前，彎腰把手中的酒杯放在玉煙手中，“玉煙，這個世間誰都救不了誰，能救你的人是你自己。”

玉煙低著頭，目光怔怔地盯著自己手中的酒杯，那上面還殘留著梅子酒溫熱的溫度。

能就你的人是你自己。玉煙何曾不明白頌秋這句話下的真實意思，這是讓她做決定，是頌秋給她的最後選擇機會，是死還是交出自己的忠誠。玉煙握著酒杯的漸漸用力，隱約可見其手背上凸顯的青筋。

頌秋不急，她直起身體，緩步走出內閣，走到外間的書桌前，打開桌上放著的龍尾硯，倒入一點清水，手持清徽墨，力度適中地慢慢研磨。前世睡前她總有練字靜心的習慣，就連研墨之事也從不假人手。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玉煙才從內閣中走出，她走到頌秋身邊，默默地低頭立在書桌旁。等頌秋寫完一篇大字時，她上前拿過那張寫滿文字的宣紙放到一旁晾著，重新鋪下空白的宣紙。

“想好了？”頌秋放下諸葛筆，轉動著發酸的右手手腕，原身並不是喜好書法之人，她以後需要慢慢加強練習力度。

“玉煙是小姐的丫鬟。”玉煙的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與認真，仿佛她此刻說的是永不更改的誓言，神情嚴肅得嚇人。

“很好。”頌秋很滿意，目光掃了一眼剛剛寫的大字，那是她前世慣用的楷書筆跡，“燒了吧。”

“是。”玉煙走到角落處拿出一個銅盆，用燭臺點燃宣紙，火焰瞬間吞噬了宣紙，連同上面的字跡化為灰燼。

頌秋目光在那團輕飄飄地灰燼停留了一會，那不僅是她的字跡，更是她的過去，她用不能提及的過去，“日後我晚間練字，你在旁候著便可以了。”

玉煙琢磨了一下頌秋話中的意思，提取到自己需要遵守的規矩，“是，小姐晚間練字時，奴婢在旁守著不讓人打擾。”

“明日太子殿下會來丞相府，你跟在我身邊見機行事，取信顧吟春。”明日顧吟春應該會做些什麽，頌秋很期待。

“小姐，若是為二小姐而令太子殿下誤會，奴婢認為不值得。”玉煙不讚同，縱然這樣她會取得顧吟春的信任，但是頌秋也會失去太子殿下的心意的可能。

這是玉煙第一次直白的提出自己的想法，這樣的態度轉變正是頌秋所要的，“無事，按我說的做就可以了，太子殿下那裏我自有辦法。明日平王應該也會出現，你要小心。”

顧吟春會相信頌秋在密林中推玉煙是為了陷害，這是因為顧吟春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所以接受起來非常容易，甚至可以說玉煙只是說出了顧吟春想聽的話。但是雲渺不一樣，對於雲渺這種上位者而言，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騙過平王才是你明天任務，記住，你只是一個丫鬟，一個不想死的丫鬟。”頌秋提醒，過於完美的演出有時候反而會讓人更加不相信。

玉煙把頌秋的話在心裏反反覆覆嘮叨了幾遍，腦海有了一個大致的理解，“奴婢明日只是一個陷入恐懼中想要活命的丫鬟。”

頌秋讚道：“聰明。不過……”頌秋話音一轉，“蠢一點的人才更討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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